Wednesday, August 15, 2007
飲食行為與心理學
這本書和飲食心理學有關,書中有許多有趣的心理學實驗,揭露出各種人類飲食的心理狀態。如果大家對人類的飲食行為與心理有興趣,有空不妨讀一讀。
Friday, July 27, 2007
不需要依靠語言的概念
自從上次在自家後院看到了一隻母鴨的優異表現(假裝受傷以保護小鴨)之後,現在又在 YouTube 上看到這段影片(精采的地方在20 秒以後)。
誰能給我一個論證,告訴我這樣的行為如何可能在沒有理解力、沒有推理能力、或甚至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出現?(複雜的反射和超級盲視(super blindsight <註一>)就別再提了……)
看起來,某些鳥類身上似乎存在著一些不需要依靠語言的概念與複雜理解力(或推理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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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 ,關於盲視現象,請參閱前作 <盲視、虛構、與擇盲>。
Monday, July 16, 2007
無政府、民主、與專制
在「無政府」的狀態下,以「民主」的方式實行「君主專制」……
去他 x 的還真像台灣啊!!
Friday, July 13, 2007
錯覺與演化
例如,當兩個物體先後出現在空間中的兩個不同的地點時,一個知覺主體所能做出的最具演化優勢的詮釋或許並不是把兩物體單純的視為是毫無關係的兩物體,而應該是把這兩個物體視為是同一個物體、並賦予(填補以)動態視覺、使之宛如是單一物體在運動一般。
儘管這樣的知覺詮釋很容易出錯(當兩個物體根本就是不同物體時,這種詮釋就是錯誤的)、或者可以說根本就徹底是錯的(因為「填補」出來的動態視覺完全就不存在於外在世界中),但錯了又何妨?這種小錯誤不會讓該主體就因此被演化淘汰,頂多就是有點輕微的精神錯亂而已(不過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罷了,但是當然啦,若過了頭那就精神錯亂了,反而會在演化上被淘汰)。但反過來看看另一極端,假設有一主體完全沒有此機制,那麼只要遇上一次埋伏的老虎,他就馬上撤手歸天了(因為他沒有辦法把兩個相近時間中出現在兩個不同地點的老虎身影詮釋成是單一一個越來越靠近自己的物體)。
我在之前的一篇論文中也有稍微討論到這種現象,包括了一個我稱之為「回彈視錯覺」(illusory rebound motion)的現象<註一>。這個錯覺和「似動現象」有點類似,簡而言之就是當一個長方形(可以是其它形狀)不斷在兩種顏色(可以是數種顏色)之間做變換時,動態視覺將會以回彈的形式被知覺到。(為什麼這個錯覺會導致演化上的優勢呢?一個可能的解釋是,如果當一個物體消失在右側視野之後、又緊接著在視野中央出些一些「變動」,那麼如果一個主體能把它視成是同一物體又往左側回彈了,那該主體能成功偵測、感知出掠食者或獵物的機率或許會比較大。)
所以,錯覺事實上可以被視為是具有演化優勢的,儘管它是錯的,但它可以是一種「謹慎的錯誤」,也就是說:寧可錯殺一百,不可遺漏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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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Hsieh, P.-J., Caplovitz, G. P., and Tse, P. U. (2005). Illusory Rebound Motion and Motion Continuity Heuristic. Vision Research. 45 (23), 2972-2985.
Sunday, June 10, 2007
椎狀細胞與色彩知覺的演化
最近在準備論文,很久沒來了,以下介紹一些和色彩視覺有關的有趣知識。
視網膜上的負責感光的細胞主要分為兩大類:桿狀細胞(rod)與椎狀細胞(cone),前者主要負責夜間視覺,而後者主要負責日間的色彩視覺。大多數的脊椎動物至少都有兩種以上的椎狀細胞,一些鳥類、烏龜、和魚等則有多達四到五種的椎狀細胞,分別可以感應各種不同波長的光波。目前已知具有最多種椎狀細胞的生物應該就是上面圖片中的螳螂蝦(mantis shrimp)了,這種蝦子至少擁有十種以上的椎狀細胞。
至於哺乳動物則多半僅具兩種椎狀細胞,一種可以感應中長波(綠光)、一種可以感應短波(藍光)。而哺乳動物中唯一具有三種椎狀細胞的應該就只有舊世紀猴(Old World Monkey)和人類了(多了一種感應長波(紅光)的椎狀細胞)。
那麼為什麼哺乳動物的椎狀細胞的種類越演化越少(由多種減少為兩種)呢?有一種假說認為,哺乳動物的祖先在中生代時期(Mesozoic era)為躲避恐龍,因此多半為夜行性,而由於椎狀細胞在夜間無法發揮作用,久而久之就退化了,最後僅保留了兩種椎狀細胞。
而人類和舊世紀猴直到演化後期、才又重新演化出第三種可以感應長波(紅光)的椎狀細胞。目前的猜測是,紅光椎狀細胞的基因乃是由位於X染色體上的綠光椎狀細胞基因雙倍複製後並突變所致。而由於男性僅有一個X染色體,所以缺乏該紅光(或綠光)椎狀細胞基因的機率也較高,也因此較易具有紅綠色盲。
有趣的是,最近一些研究顯示,約有百分之十的女性,她們的兩個X染色體上的紅光椎狀細胞基因稍有不同,一種為大家正常擁有的紅色,另一種則介於綠色與紅色之間的橙色,因此形同總共具有四種椎狀感光細胞,也有人因此聲稱女性對色彩較為敏銳。
另外一個有趣的問題是,如果哺乳動物的祖先真的在演化過程中「遺失」了多種椎狀細胞的基因(包括紅光椎狀細胞基因),那哺乳動物的腦是否也同時「遺失」了辨識與感知紅光的能力?現有的一種猜測是,或許哺乳動物的祖先僅僅遺失了椎狀細胞基因,但其腦部卻仍保留了辨識與感知紅光的能力。最近一個研究的結果支持了這個假設:當在小鼠的身上植入人類紅色椎狀細胞基因後,牠們增加了紅光感知能力<註一>。
不過,令人疑惑的是,對於當初第一個經由突變後獲得紅光椎狀細胞基因的生物來說,牠的腦部又是從哪兒得來辨識與感知紅光的能力呢?兩者是共同演化嗎?還是或許腦部早在視網膜獲得多種不同感光細胞前就已先具備了辨識與感知多種色彩的潛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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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G. H. Jacobs, G. A. Williams, H. Cahill and J. Nathans, Emergence of Novel Color Vision in Mice Engineered to Express a Human Cone Photopigment, Science 315 1723 - 1725 (2007).Monday, February 05, 2007
盲視、虛構、與擇盲
各位念認知科學或心靈哲學的朋友應該對盲視現象(blindsight)多少有點了解,粗略的來說,盲視是指病人在初始視覺皮質區(primary visual cortex)受損後失去視覺意識,但若強迫病人猜測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事物,他們的成功猜測率會高於機率值;若強迫病人抓取眼前的事物,他們的手部的抓取姿勢也會根據眼前的物體形狀而有所調整(儘管他們宣稱什麼都看不見)<註一>。
對於盲視現象的解釋,有些人認為是因為殘存的視覺皮質區仍有功能,有些人認為視覺訊息可以透過其他途徑(無需經過初始視覺皮質區)在腦中被傳遞和處理,有些人認為無意識的視覺訊息可以影響語意的處理和運動功能,有些人則認為盲視現象的實驗報告根本不可信…
除了盲視這種病例之外,另外一些被認知科學或心靈哲學較為忽略的病例就是虛談、或虛構現象(confabulation)。如果說盲視現象是「功能上看得見但卻宛如看不見」<註二>,那虛構現象就是「功能上看不見但卻宛如看得見」。
由於最近在各種不同的媒體上一直看到這些病症,就剛好藉此描述一下(寫錯的話請念醫的同學糾正補充一下)。伴隨著虛構現象的常見病徵包括了安通氏症候群(Anton’s syndrome or Anton’s blindness)以及科爾薩科夫氏症候群(Korsakoff's syndrome)等等。簡而言之,安通氏症候群就是患者看不見,但卻宣稱並相信他看的見;而科爾薩科夫氏症候群則是患者在失憶後對任何提問都瞎掰胡亂回答並信以為真<註三>。
另外,正常人在實驗室中也會出現類似虛構現象的擇盲現象(Choice blindness),簡略來說,這個現象是指受試者在快速呈現的兩張照片中選了一張他比較喜歡的照片(如某金髮美女)、但實驗者掉包了照片(換成黑髮醜女),然後當受試者被問到為什麼會選黑髮醜女時,受試者便會開始胡謅。
這一類現象和病症在醫學上和認知科學的理論研究上是相當吸引人,但我不知道心靈哲學上對類似安通氏症候群的討論多不多,直覺上看來,安通氏症候群這個病症似乎顯示出信念(belief)的形成機制可以和知覺經驗作完全的切割;另外一個有趣的問題是,在知識論上來說,這些患者所深信不疑的信念是否是被證成的(justified)信念?各位對這方面理論有興趣的話可以留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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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可參閱:Weiskrantz, L (1986). Blindsight: A case study and its implication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註二>、這裡的「功能上看得見」當然不是指百分之百的功能上完好,只是比喻而已。
<註三>、對虛談、或虛構現象有興趣的可以參考:Hirstein, W (2005). Brain Fiction. MIT Press.
延伸閱讀:
1. 哲學殭屍與盲視
2. 思想實驗:哲學殭屍
Wednesday, January 31, 2007
意識問題的科學與哲學研究
這篇文章簡明扼要的介紹了意識研究的科學面和哲學面,很適合對意識問題有興趣的初學者,想要對這個領域多了解的話可以瞧一瞧。
Saturday, January 06, 2007
同一論與讀心機
讀心機是可行的,我們可以根據以下四前提來做推論:
1. 外在世界存在。
2. 外在世界的資訊被腦所表徵。我們把這種表徵著外在世界資訊的腦狀態稱為「表徵狀態」(representational state)。
3. 當兩個不同的外在資訊(infoX 和 infoY)之間的差異夠大時,這兩個不同的外在資訊就會被兩個差異夠大的腦狀態(brainX 和 brainY)所表徵。換句話說,這兩個差異夠大的外在資訊會對應到兩個差異夠大的表徵狀態(或腦狀態、或物理狀態)。
4. 上述的表徵狀態既然是具備客觀物理性質的腦狀態,那麼原則上以機器去讀這些表徵狀態(或腦狀態、或物理狀態)就是可行的。只要兩個表徵狀態(或腦狀態、或物理狀態)之間的差異夠大、只要讀心機的算程夠強,那麼這兩個狀態即可被成功的區別開來。
根據上述四點,我們可以推論出:在已知的對應關係下(infoX 對應到 brainX;infoY 對應到 brainY;這個對應關係可以透過前文的第一點得知),當我們測量出某未知的腦狀態比較接近 brainX 這個腦狀態時,該未知的腦狀態就會有比較大的機率會對應到外在資訊 infoX。
我想上述的論證算是相當保守的論述。有爭議的地方如下(分別針對每個前提做質疑):
1. 外在世界是否存在?
2. 表徵理論、或是「預設外在世界存在」的「表徵實在論」是否正確?
3. 有沒有可能存在兩個差異夠大的外在資訊(水平線和垂直線),卻會被同一個腦狀態所表徵(例如看到水平線和看到垂直線時有完全相同的腦狀態)? 或者反之,有沒有可能同一個腦狀態,卻可以表徵兩種不同的外在資訊?又,有沒有可能同一個外在資訊,卻可以產生截然不同的兩種腦狀態?或者反之,有沒有可能兩種不同的腦狀態,卻可以表徵同一個外在資訊?
4. 技術上真的可行嗎?
以上四點都是可攻擊之處(當然不只四點),不過擁護讀心機者當然也可以反駁,我等有人攻擊了再幫忙反駁好了。以下只討論我認為最重要的一點。
心靈再哪裡?
如果各位仔細看看論證中的四個前提,就可以發現這個前提中完全沒有提到「心靈狀態」(mental state)這個詞,其中關鍵的第三前提把焦點完全放在「外在資訊」與「腦狀態」之間的對應關係。這裡沒有明說的一點是:究竟一個「腦狀態」(或表徵狀態、或物理狀態)會不會有一個相對應的「心靈狀態」存在?
這一點其實是相當重要的一點,因為它關係到讀心機究竟在讀的是什麼?如果完全避開「心靈狀態」不談,而只談「外在資訊」與「腦狀態」之間的對應關係,那讀心機在讀的其實就是刺激(外在資訊)與反應(腦狀態)罷了,Yoshi 描述的很貼切:這與行為主義差不了多少(不過其實很多保守的、不願意多談心靈狀態和意識現象的科學家就是這個立場)。
如果想要更大膽一點、如果讀心機真的要號稱能「讀心」,就得要做以下的假設:腦狀態(或表徵狀態、或物理狀態)和心靈狀態之間要有某種程度的對應關係、或同一關係。我個人認為,讀心機擁護者可以從較弱版本的同一論出發:先預設一種「存在於單獨個體中」的「個別心靈狀態對個別腦狀態的同一關係」(token-token identity),也就是說,先預設 token-token identity 在每個人的身上都為真,並找尋經驗證據(現已有不少證據)。
接下來,他們可以以此為基礎來逐漸擴展,看看經驗證據是否足夠強到讓他們可以進一步的主張較強烈版的、但仍限制在單一個體中的同一論:類別心靈狀態對類別腦狀態的同一關係(type-type identity within subjects),也就是說,除了在甲受試者身上找到個別對個別(token-token identity)的對應關係之外,也看看能不能在甲身上找到類別對類別(type-type identity)的對應關係(目前也已有不少證據)。
再接下來,他們可以更進一步的主張最強烈版的、跨個體間都能成立的同一論:類別心靈狀態對類別腦狀態的同一關係(type-type identity across subjects),舉例來說,就是看看甲在痛時的腦狀態跟乙在痛時的腦狀態是不是同類型的腦狀態(目前也已有不少證據)。最後,如果真的不適用,換成主張功能論(functionalism)也罷(這部分有機會再談)。
我的看法是,或許實驗科學家的策略可以是一種且戰且走的策略,不需要一開始就跳進多空交戰的哲學戰場中,而可以先選擇一個比較保守、素僕的立場,然後在經驗證據的支持下逐漸修正即可。
延伸閱讀:
<心靈狀態的內容與讀心機的未來>
<心靈內容、內在論、外在論、與讀心機>
<Philosophy of Mind - Identity Theory>(對同一論等心靈哲學概念的簡單介紹)
<The Identity Theory of Mind>(對同一論的較深入介紹)
Wednesday, January 03, 2007
心靈內容、內在論、外在論、與讀心機
一、讀心機的運作不必然需要依賴受試者的主觀口頭報告
首先,設計實驗的時候,我們可以利用「樣式辨識」(pattern recognition)的方法來辨識這些機器所測量到的不同的血氧濃度變化模式。當需要辨別的對象只有兩種時,就更簡單了,例如,先呈現100次垂直線段給受試者看,並收集100次的血氧濃度變化模式,然後再呈現100次的水平垂直線段給受試者看,再收集100次的血氧濃度變化模式,接著弄個算程(algorithm)出來,把這一共200組的資料做線性的區分(非線性也無妨),分成A跟B兩群就可以了。那麼以後只要腦中再出現A類型的血氧濃度變化模式,我們則可以推測出受試看到的是垂直線段,出現B類型的血氧濃度變化模式時,我們則可以推測出受試看到的是水平線段。
依照上述或類似的方法,我們可以完全無需依賴受事者的主觀口頭報告。我們只需要先收集一堆腦反應(一堆對應到不同外界刺激的不同血氧濃度變化模式),接著餵給機器去找出線性區分的算程,以後只要套用這個算程,就可以知道某個未知的血氧濃度變化模式會對應到哪一種外界刺激了(跟訓練神經網路的方式一樣)。
二、讀心機的運作不必然需要預設強烈的內在論
另外,我個人是認為,即使大腦沒有乘載「完整」的心理內容也沒關係,只要乘載了「部分」的心理內容或許就足夠讓讀心機運作了。例如,人類有辦法從部分的有限資訊中,推測出完整的資訊來,像是看到部分的人臉就知道是哪個人的臉、瞄到鈔票的某些部分就知道是哪個面額的鈔票。同樣的,讀心機可能只需要讀到腦中某部分的資訊,就足以判斷原本的完整資訊是什麼了。即使讀到的資訊試殘缺的部分資訊,在上述的線性區分算程下,也有可能成功的劃分和辨識。
因此,讀心機的運作有可能並不需要預設強烈的內在論(給不清楚內在論的讀者:簡而言之,內在論(internalism)就是主張心理內容完整地被大腦乘載著)。但是,如果真的不預設內在論,有沒有可能最後的結果是出現功能不夠強、預測不夠準的讀心機,若真是如此,那讀心機的意義恐怕就不大了。不過我想這部分是經驗命題,遲早會有人發現的,因此爭論的空間不大。
三、內在論或外在論?
我想你真正會質疑的,應該是「究竟心理內容是否完整地被大腦乘載著」,也就是內在論究竟正不正確,這部分應該可以和讀心機分開來談。我之前讀了一些外在論的論證,但始終沒有被說服過,現在那些論證都有點忘了,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提醒我一下有哪些論證,我很有興趣討論看看(給不清楚外在論的讀者:簡而言之,外在論(externalism)就是內在論的相反立場,主張心理內容不完全在大腦中)。
先描述一下我的內在論立場,讓我們先把討論限制在知覺(perception)這個領域,暫且先不討論行動(action)、信念(belief)等較複雜的領域,我認為在知覺這個領域中,如果我們同意「任何一個知覺意識經驗都必須有一個腦狀態與之對應」,那麼假設「腦狀態就是資訊狀態」,我們就可以推導出:「任何一個意識經驗都有某個資訊狀態與之對應」。也就是說,用來實現知覺意識經驗的資訊是以某種方式被儲存在腦中的。
如果讀心機可以讀到這個資訊狀態,那麼要解讀它所對應到的意識狀態,就只是技術上的問題而已。至於發生這個意識狀態時,外在物理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應該是另一個問題,請見下一段。
四、外在論和讀心機並不互斥
上面已說明過讀心機的運作不必然需要預設強烈的內在論,除此之外,我想更進一歩的說明:儘管假設外在論是正確的,讀心機仍有可能可以正常運作。怎麼說呢?
我的想法是(同樣先把討論限制在知覺這個領域),讀心機的主要目標可以分為兩個,其中第二個目標事實上是根本做不到的假目標。 這兩個目標,第一個是要解讀「心靈狀態(知覺意識經驗)的內容是什麼」,第二個是要解讀「心靈狀態(知覺意識經驗)所正在對應的外在物理世界是什麼」。
其中這第二個目標才是和外在論密切相關的。因為第二個目標想要知道的是「心靈狀態(知覺意識經驗)所正在對應的外在物理世界是什麼」,或者其實可以理解成「心靈狀態(知覺意識經驗)所指涉或蘊含的意義是什麼」。
在我看來,讀心機最主要的目標應該是第一個,而不是第二個。
如果我們只問第一個目標,那麼外在論和讀心機並不互斥,因為就算真的有一個桶中之腦,只要拿來給讀心機讀一讀,我們也能讀出這個腦現在正在體驗的知覺意識經驗內容是什麼。至於外在的真實物理世界是什麼?這不是讀心機的真正目的、也不會是讀心機所能知道的,畢竟,從表徵理論(representationalism)的角度來看,連人本身都不知道外在的真實物理世界是什麼了,人類只是透過感官所產生的電生理資訊來表徵、詮釋外在世界罷了。
Monday, January 01, 2007
心靈狀態的內容與讀心機的未來
不過,近代的功能性磁振造影(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簡稱fMRI)技術,似乎讓讀心機的未來露出了一點曙光。這個技術主要是在測量受試者腦中的血氧濃度(血液中的含氧濃度)變化,簡而言之,就是當我們測量到某腦區的血氧濃度產生變化時,我們就可以合理推測該腦區正在被使用中。
這個技術在認知心理學和認知神經科學上已被廣泛運用,主要是被用來劃分、區別出各個腦區的不同功能,或者反過來說,它可以被用來找出某個認知功能是在哪一個腦區中被執行。
靠著這個技術,科學家已經發現不少專化的腦區,例如有些腦區專門負責處理人臉辨識、有些負責處理色彩、有些腦區則負責處理視覺上的動態資訊。透過這些發現,目前已經能夠在實驗室中輕易的判斷究竟受試者是否正在觀看某些物體、特徵、或特質(例如人臉、色彩、或動態畫面等等)。也就是說,研究者只要觀察受試者腦中的血氧濃度變化、看看那些專化的腦區有沒有被激發,就可以輕易的知道究竟受試者是否正在觀看一張人臉、色彩、或者是一個動態畫面。
這些發現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很多批評者認為這項技術也僅能告訴我們這些而已,充其量不過一種是新的顱相學(New Phrenology)罷了<註一>,他們質疑,這個技術只能告訴我們哪個腦區在做些什麼事,僅此而已,至於「細部的機制」與「心靈狀態的內容」(mental content)是不可能透過這個技術得知的。
換句話說,這些反對者認為,這個技術只能告訴我們受試者所看到的事物是哪一個粗略的「類別」(人臉、顏色、或視覺動態),但對於詳細內容卻是無法得知的(哪一個人的臉、哪一種顏色、或往哪一個方向運動的視覺動態),因此,讀心機?還早的很。
雖然這個說法有其道理,但對這個技術的擁護者則不以為然。例如,最近一系列的研究又有了一些新的突破。一些認知科學家發現,我們可以利用「腦區中的血氧濃度變化『模式』」來判斷究竟受試著看到的視覺內容是什麼。舉例來說,這些科學家發現,當我們看到「線段」時,第一視覺皮質(primary visual cortex,又稱 V1)中的血氧濃度會產生變化,而且,血氧濃度的變化模式會因為線段的角度不同而跟著稍有不同。也就是說,看到垂直線段和看到水平線段會產生兩種稍微不同血氧濃度變化模式。
根據這個發現,科學家們可以清楚的利用某個腦區中的「血氧濃度變化『模式』」來判斷究竟受試者的心靈狀態內容。例如,看到的線段是哪個角度、看到的顏色是哪一種、物體的運動是哪個方向等等。
雖然這個發現與完整的解讀心靈內容仍有著一段遙遠的距離,更不用說要在實驗室之外解讀那些複雜、動態的心靈內容,不過這個發現顯然是讓讀心機的發展又向前邁進了一步。利用機器來分析和解讀心靈狀態,對於一些科學家來說,只有技術上的困難,沒有理論上困難。<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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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顱相學這個名稱主要是由一位奧地利醫生高爾(Franz Joseph Gall)於兩百年前所提出,他認為大腦可以區分成許多不同的部位,各自負責不同的認知功能,且各個腦區上方的頭顱上方會隆起並有些微差異,因此從顱骨的外型可以判斷一個人的心理、人格、與認知差異。
<註二>、延伸閱讀可以參考:Haynes, J.-D. and Rees, G. (2006). Decoding mental states from brain activity in humans. Nature Review Neuroscience. 7, 523-34.